作 者:一远的天空
来 源:周至县泽明书院(ID:zzxzmsy)
一.
壬寅三月,柳芽儿绽出了绿意,迎春花怒放,人们的心中吟唱着春的旋律。然而,下雪了。那天午后,雪花像飘飘的仙子不期而至。
我兴奋地伫立窗前,欣赏着大自然的神奇造化。初时,天空和小院充盈着绵绵细雨,然而,那春天的第一缕雨丝,却终究未能抵挡住这最后的冬,冬天摇曳着尾巴,悄悄地扫荡着嫩色的春,柔弱的雨,雪姑娘便似婀娜的柳絮,携凉凉的春风悄然斜下。此时此刻,真是万物俱寂,美不胜收啊!
君赏漫天扬花雪,须思昨日散花人。窗外的树梢渐白、屋顶渐白、地面也渐渐地变白了,唯有小院那盏挂在伞状枫树枝头的灯笼,煞是醒目,上天赐予它一顶银白色的帽子,它在纷飞的雪幔中扬着红彤彤的脸庞,让我不禁思绪翻飞。我抑制不住内心的快乐,推开院门,踏雪寻梅,一边欣赏着雪中含蕾的白玉兰、红玉兰,一边忆起了儿时的打雪仗、滚雪球、滑滑梯……恁是岁月沧桑,我心依旧年轻。
我尽性地在雪地上走着走着,眼睛捕捉着那寸寸景致、步步闲花。瞧,昨日怒绽的李子梅花,此刻欲开欲合,似乎与雪姑娘在捉着迷藏,又配合着雪的舞蹈。这不就是画家笔下的傲雪红梅吗?梅花似雪,雪若梅花,似与不似都奇艳。
我尽情地走着、走着,突然听见一声猫叫,“喵”……定睛看去,脚前一米处,一只雪白的猫蹲在梅花树下,它看了看我,又回到了自己的世界,似是沉思、似是无所思,只是偶尔用雪白的爪子轻梳着她雪白的身子。
我养过猫养过狗,狗是人类最忠诚、最纯粹的朋友,她一旦进入你的生活,你就成了她的全部。猫永远是自己的主人。眼前的这只白色精灵每天早晨9点,会从我家的屋檐悄然走过,却从不与我们走近半步,今天她居然离我这么近,我似乎能听到她细细的呼吸,她大约是接纳我了吧……我的内心暗自喜悦。
我继续走着走着,头顶前方,长天低垂,只见云低雪舞,一群大雁排着整齐的人之型队列,从北向南飞去,清清亮亮的雁叫声在北方的天空显得格外亲切。哦,南方,南方……
二.
35年前,我们举家从西北迁徙海南岛。南国的云朵,南国的奇花异树,南国的海和南国的风,还有南国的雨,南国的人,都是热辣辣的,使我们的心情每天也都如南国早晨的阳光一般,灿烂明亮。
唯一的缺憾是,常年四季看不到雪。每到北方的冬天,在天涯海角的三亚,先生他几乎每天会看天气预报:西安下雪了吗?那时通信不方便,一看到预报西安有雪,我们会莫名地兴奋一阵。移居海口后不久,家中装了固定电话,到了北方的冬季,有时接到陕西老家亲人们的电话,一听到下雪了,我们就在电话里一遍遍问:雪下得大吗?下得厚不厚?张家堡下了吗?还在下吗……雪花雪地雪原,成了我们对故乡最美的眷念。
儿子是一岁十个月随我们南下的,在他5岁半的那年冬月,我和先生带他回老家过春节。从海口坐轮船一天一夜,又从广州坐火车两天一夜,小家伙一路好奇地打问:妈妈,雪是什么样子?雪是什么样子?我要看雪!几天几夜奔波,终于到了西安,再坐大巴车到哑柏镇,从镇上步行回张家堡。前几天刚刚下过一场雪,到处积着厚厚的雪,儿子喜不自禁地跑向雪地,小手捧着银白色的雪绒,兴奋地喊着:妈妈,这不是盐吗?咋这么多盐呀……
天公作美,那年的大年初一,还真是下了场大雪。天公像一只硕大无比的“鹅”,从一大早就可着劲儿抖动着翅膀,没有前奏,没有序曲,一登场就是鹅毛大雪。地刹那白了,屋顶刹那白了,一垛垛的柴火、一垄垄的田埂、一片片的柿树、一座座的农舍,都在一刹那间变作一幅幅形象各异的生动的雕像。
我牵着儿子的手,在雪地里漫步、奔跑、欢笑,儿子在雪地里打滚,堆雪人,嬉耍,先生迎着漫天飞雪大声地朗诵:“北国风光,千里冰封,万里雪飘……”儿子银铃似的笑声和着先生富于磁性的朗诵声,久久回旋在雪原的清晨,回荡在家乡张家堡,至今回想,这一切仍历历在目,声声入耳……
三.
26年前,我们又举家从海南迁居北京。这里是真正的“北国”,四季分明,大自然像一支进行曲变化有序。春天来了,花红柳绿;夏天来了,骄阳似火;秋天到了,果实累累;冬天到了,天寒地冻。毕竟出生在北方,我们还是更喜欢北方的四季轮回。只是,北京的雨比海南少了太多,北京的雪似乎也很稀缺。
我家先生年少时当过农民,在那个“战天斗地”的岁月,他的大半生走南闯北的爷爷对他说过:人咋能胜天呢,世间万物天最大。也许是少时的影子吧,每到冬天下雪时,先生他总会说:“瑞雪兆丰年。”
每到春天下雨时,他也会说:“春雨贵如油。”对雨雪有种执拗的钟情。户外落雨,他会站立窗前许久,看着小雨丝变成大雨点,变成倾盆大雨,那一瞬,他满面欢喜。每到冬天,他会盼雪盼到心绪焦躁。但一旦下雪了,他又会像孩童般喜不自禁,经常一个人步出室外,有时也拉着我和儿子一起雪中漫步。
京郊百望山下,曾经留下过我们一家最快乐的岁月,而我和先生更是时常忆起,那一年的那个冬季,那个雪花纷飞的午后,那片苹果园,我们一家三口手牵着手,在厚厚的雪地里走来走去。
雪来无声,雪去无影,而那份抹不去的温馨与宁静,却永远定格在我们的心灵橱窗中。还有,那一年的那个冬季,那个晚上,宽阔的长安街,片片飞雪凌空飘下,在璀璨的灯火下一会儿变成紫色,一会儿变成蓝色,一会儿变成橙色,令人目眩神迷。那一夜,我们一家人在这条十里长街上走了一个多小时……
北京的雨雪稀缺,但在有些年份,有些冬季,有些时候,北京的雪称得上“燕山雪花大如席”,这个时候,对于生活在这里的人来说,它就是节日,对孩子们来说,它是盛大的节日。近几年北京的雨似乎多了,冬天的雪似乎也多了、密了,但雪天,依然是北方人的节日。
四.
岁月如梭亦如歌,往事如烟亦如雪。抖落一身风尘,又是一个雪天午后。踏雪归来,我坐在案头,沏一杯清茶,放一首古琴曲,人常言,古琴是弹给自己听的,我心情好时偶尔也会拨一下琴弦。此时,听琴听雪,琴如雪,雪非琴,我仿佛化入了幻境。
雪是安静的。静悄悄地来,静悄悄地去。琴声清悠,清悠悠的音符,清悠悠的旋律,让人的身心彻底放松。
雪是单纯的,圣洁而单纯。怪不得孩子们都喜欢雪呢。我小时候喜欢堆雪人打雪仗,我的儿子小时候也喜欢堆雪人打雪仗。洁白而纯净的雪片雪粒雪花,堆起来的是孩童们心中的梦,也寄托着他们的快乐、成长与希望。
窗外依然雪花飞舞,小院草地已是一片洁白。我的思绪又飞回到了这个冬天的上一场雪。
上回的雪下得好大好大,那天,小孙子和爸爸在院子堆起了雪人,不一会儿,小孙子推门喊道:爷爷奶奶快看,雪人堆好啦!啊哈!胖乎乎的雪人,两颗红枣成了雪人的眼睛,一根红辣椒成了雪人的红鼻子,在树枝上挂着的红灯笼的映衬下,显得无比滑稽可爱,而小孙子那红扑扑的脸庞上却流露着一种特别的庄严感、成就感。
这一回的雪怕是很快就化了。已是初春,虽然春雪飘飘,但终归是春天到了。一眼瞥去,窗台上采来的那枝李子梅花,昨天还是花骨朵,现在已盛开。有朋友在微信圈留言:我向往雪的圣洁,我拥抱春天的明媚,我热爱大自然的一切美好。是的,大自然真美,真美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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